永无止境的利用之后,他许诺要封我为他的皇后。
从太后变为皇后,我的身份不都是他说了算吗?
他凭什么以为,在被他榨干血泪以后,我还会爱他。
我就连死,也不想跟他死在一起。
奉宣元年七月初二,我身着一袭红色嫁衣,八抬大轿由正统门入皇宫。
然而在这举国欢庆的日子,被远派塞外长达十年之久的三皇子洛衍,突然挥师入朝,逼宫政变。
皇宫中死伤无数,老皇帝驾崩,我成为太后,而新皇是我的杀夫仇人。
其实,他更是我入宫前的情人。
1
「天冷了,怎么不多加几件衣服。」
洛衍一把揽住我的腰身,将我拉到他腿上坐着。
手中的茶杯没拿稳掉到了地上,清脆的破裂声引起门外太监注意:「皇上太后,需不需要奴婢们进去伺候着。」
「殿外候着!」洛衍不耐烦地吼了一句。
我和他共处一室时,身边从来不需要人伺候。
没有人知道,一国的皇帝和太后,私下如此亲昵。
洛衍有所情动,我别开脑袋,提醒道:「稍后皇上还要接见大臣。」
他微微勾唇,「让他们等着便是。」
2
第一次见洛衍,是在长街上。
马匹受了惊扰,若不是他飞身相救,我恐怕早就成了马蹄下的亡魂。
戏文里听过,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。
我隔着帏帽看到洛衍烁如星光的眼,不知怎的竟红了脸,匆匆拉着婢女离开,连随身的手帕丢了也不知晓。
隔了几日再见洛衍,是在丞相府的院墙上。
他食指抵在唇上,示意我别出声,免得惊扰了守卫。我的心随着他的动作跳个不停,直到他安全落地才渐渐平稳。
「你怕是不要命了!」我惊魂未定,怕的不是闺阁小姐私会外男的罪名,而是他稍有不慎跌落院墙伤个好歹。
「命我还是得要的,否则如何能够再见你?」洛衍揽过我的手,将洗净的手帕放在我冰冷的掌心,「女儿家的手帕得仔细保管。」
言毕,洛衍贴近了我几分,「不过若是你愿意,我会为你保管一辈子手帕。」
情窦初开的年纪,谁能抵挡得住那份悸动。
许多年后,我再回忆起当年长街上的英雄救美,叹自己年少不经事,单纯得可笑。若一切不是洛衍刻意为之,他又怎能仅凭一条手帕就寻到丞相府。
我就像是一条鱼,被洛衍轻而易举地钓上了钩。
3
先皇驾崩,洛衍下令先皇妃嫔全部殉葬。
在一群女人的哭天抢地中,他一句「带她去慈宁宫」,轻而易举地救下我的性命。
寒冷的月光下,他薄唇微抿,好看的眉眼中却看不出一丝感情。
边塞十年,我不知洛衍究竟经历了什么,总之他变了,变得危险而又可怕。
他不再是那个会从宫里偷偷给我拿糕点,还与我一同坐在墙上饮酒赏月的少年了,而是手握权势、把控重兵的君王。
若想活命,我知道,唯有离洛衍越远越好。
然而一道新皇圣旨,我被洛衍封为欣仪皇太后,并成为了先皇最小的女儿——敬媛公主的母妃。
在登基当晚,他便来了慈宁宫,而那一晚,也是我和他这段见不得光的关系,开始的时间。
彼时我还在和小公主打趣,「以后,就是我们相依为命啦。」
不谙世事的小敬媛乖巧地点点头。
我疼爱地摸了下她的小脸,屋外突然响起窸窸窣窣的脚步声,「母后说这话,是在责怪儿臣这几天没有来看望吗?」
听到这声音,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,我迅速起身,将敬媛紧紧护在身后,警惕地看向门边。
身穿明黄色龙袍的洛衍缓缓走了进来,不似那晚的戾气加身,今日的他眉眼间倒添了几分柔和之气。
我本就刚进宫,妃嫔的规矩还没学完,如今摇身一变成了太后,乍一面对新帝,一时间不知该做何礼数,加之对洛衍本能的恐惧,身子竟直直地愣在原地。
这幅样子被洛衍尽数看了去,他轻笑一声,几步来到榻边, 温热的气息轻吐在我脸上,「母后怎能跟一个孩子相依为命,在这皇宫中,您最应该依靠的人,不该是儿臣吗?」
他目光层层逼近,紧咬着我因不知所措而泛红的脸,似不愿错过我任何一个表情。
脸又猛地凑近,我慌忙躲闪,用力推开了他。
我虚理了理衣服,一字一句道:「皇上请自重,哀家可是太后。」
洛衍颇具玩味地点点头,「朕封的。」
我哑口无言,只得强装镇定。
跟着洛衍一起进来的太监将小公主将敬媛带走,房间里瞬间只剩下我跟他两个人。
我试探问道:「皇上前来,所为何事。」
洛衍自顾自地倒了杯茶,表情悠闲,他说:「母后不想知道丞相府的消息吗?」
我暗暗收紧手指,再松开,如此反复,内心颇为不安。
叶家三代入朝为相,为皇室鞠躬尽瘁,我父亲叶清忱,更是对老皇帝忠心耿耿,如今洛衍弑父夺位,名不正言不顺,恐不会受到丞相府的真心臣服。
我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洛衍的反应,徐徐道:「皇上想说的时候自然会相告。」
洛衍轻笑一声,「叶清忱胆大妄为,非但拒绝上朝,就连朕的登基大典,也不曾参加,朕一气之下……」
他故意停顿了一下,惹的我心也跟着停滞了半拍。
洛衍缓缓饮下一杯茶,说道:「将他禁足府中了。」
握紧的拳头陡然松开,我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新帝,他有对人命如草芥的残忍暴虐,却能对忤逆自己的臣子如此宽容?
他放下茶杯,起身向我走来。
他每走一步,我就向榻前退一步。
直到我退到榻边,踉跄坐下,他迅速双手撑在我两边,俯身压着我。
洛衍目光颇为暧昧,他凑近,「母后知道那晚儿臣为何选中您了吗?」
这个问题我也想知道答案。
我想知道我苦等的这十年,究竟值不值得。
4
三皇子洛衍,其生母原是皇后身边的婢女,当年被皇帝醉酒强暴,生下皇嗣,这才被纳入后宫。
有传言洛衍和其生母在皇宫生存步步维艰,受尽屈辱,在他 15 岁那年,母亲病重逝世,之后不久,洛衍便被派往塞外,戍卫疆土。
所有人都遗忘了他这个三皇子,就连父亲也时常说道,洛衍远离权位中心多年,且不受重视,是最无可能登上宝座的皇子。
洛衍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,不但杀回皇城,弑父夺位,更是没有放过皇室中的任何一个人。
我和敬媛,算是仅有的幸存者。
我故作平静答道:「哀家虽是太后,但也不敢揣测圣意。」
洛衍深深地看了我一眼,突然欺身而上,以绝对的力量优势禁锢住了我。
「洛衍!」
我着急慌乱,失去理智,直呼他名讳。
洛衍不怒反笑,他控制住我乱动的身子:「母后叫得真动听。」
5
之后洛衍夜夜来找我。
这日洛衍与我一起用过午膳,敬事房公公送来一盘子绿头牌,请君过目。
我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,心底莫名划过一丝失落。
也许我自己都没有察觉到,渐渐的我已十分依赖洛衍。
尽管我依然清楚,他时而杀人不眨眼,时而温柔似水,难以掌控。
但我确实是对天底下最无情的君王,动了心。
无论是十年前,抑或是现在。
可此时此刻,看着他温柔地抚摸着那些绿头牌,我却只能扮演好太后的角色。
「少一个。」洛衍开口道。
这一句话把公公吓的不轻,若真出了纰漏,那就是他的失职,小命不保。
洛衍不慌不忙道:「再加一个,叶菁。」
没有位分,是后宫中从未听说的名字,在场的人皆是一头雾水。
只有我在听到名字后身躯一震,慌忙抬头看向洛衍,而他刚好也在看我。
叶菁,是我闺房的名字,除了丞相府亲近的几人外,再无人清楚。
洛衍他怎敢如此堂而皇之!
我面露愠色,无声警告,他却笑得十分灿烂,并在桌下不动声色地勾撩着我。
强忍着刺激,我必须要在一众宫人面前维持着太后的形象。
到最后,反而是他情难自禁。
「都退下,朕要跟母后单独聊聊。」洛衍咬着牙沉闷说道。
待一众宫人退去,洛衍将我抱住,翻过到一侧的毛毯上。
我半跪着,紧紧抓住毛毯,「你,爱我吗?」
话一出,我和洛衍同时惊讶了。
我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,还是对着他说出的。
最是无情帝王家,更何况我们之间尴尬的身份,就注定不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,而我更是从未走近过他的心。
但问题既已问出,我还是想听一听他的答案。
洛衍并没有回答,而是轻轻地在我后背上落下一个吻。
或许他已经无声回答了一切,爱与不爱,在皇家之中,是最奢望的东西。
后宫女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,又怎会发生在我和洛衍身上呢。
这十年,洛衍果然改变了许多。
我眼角滑下一滴泪,不知是为自己如今的屈辱,还是为失去的那个明朗少年。
6
那次之后,我们聊了很多。
自篡位成功后,洛衍经常噩梦连连。
他也曾是塞外鲜衣怒马的少年将军,喜欢长河落日圆,和浩瀚无垠的戈壁滩。
只是他始终忘不了久居皇宫的那群人,是如何一步步逼死他的生母,又是如何将他赶出皇城的。
他心有仇恨,注定不能随心所欲。
我问他既然大仇得报,为何不能继续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。
洛衍轻声笑着,摸了摸我的脸:「覆水难收,有些人生,一旦错过,是回不去的。」
其实我想对他说,如果可以,我愿意陪他到塞外,那也是我喜欢的生活。
但我终究还是将话憋回了心里。
兴许是为了能减轻些内心的罪恶,洛衍在上元佳节这一天请来皇家寺院的圣僧到皇宫祈福,以慰神灵。
于是在万人簇拥中,我见到了应玄。
一身紫金袈裟,总是在无形中给人一种温柔强大的感觉。
一如当年,我初见他的模样。
如今他是皇家寺庙历代以来最年轻的住持,整日痴迷修行,佛法造诣颇深,年不过二十有三,已是人人敬仰的圣僧。
再加上他相貌生的十分俊美,却偏偏是一副清心寡欲的姿态,整个皇城之中,不知有多少女子为他倾倒,就连这次宴会上的郡主和大臣之女们也不例外。
行完拜礼后,应玄与我分别坐在洛衍左右两边,我微微一侧目,就能看到他。
有十分主动的郡主端着茶来敬应玄,「素闻皇家寺庙应玄主持气质超凡脱俗,今日一见,果然非凡。」
「郡主谬赞。」应玄礼貌回应,眼神却不曾在这位郡主身上停留。
「不知圣僧平日里都在何处修行,为何不曾在寺庙里见过?」
郡主问到点上,感兴趣的女眷们都聚精会神地听着。
谁知应玄却如此不识趣,一句「不便告知」,就想打发郡主。
空气瞬间寂静,郡主尴尬地立在原地,求救般地向我看来。
我素日里与郡主们相处得不错,这一刻我倒愿意替她解围。
我唤她到我身旁来坐,转而又对应玄说:「哀家平时就喜欢翻看佛经,改天可要向圣僧讨上几本。」
应玄闻声向我看来,清冷的眼神令我恍惚片刻。
佛法果真高深,可以令人数年秉持初心、不改清澈。
应玄一边应下一边向我作揖,低下头的瞬间,我读懂了他的唇语。
「别来无恙」应玄是在与我问安。
洛衍察觉到我的失神,他身体微微前倾,阻断了我看向应玄的视线。
他说,「那朕替母后,先谢谢圣僧了。」
宴会结束后,洛衍就让宫娥带着敬媛先行回去,而我则被他带来了望月台,这是整个皇宫中看月亮的最佳位置。
也是放肆的绝佳场所。
「母妃宴会上看得过瘾吗?」
一上来,洛衍就抵着我的额头,语气中还带着几分责怪。
「哀家看什么了?」我不解。
洛衍握着我腰身,用他炙热的胸膛贴着我的后背,我双手被迫撑在面前的矮墙上。
我们就这般双双而立,洛衍轻咬着我的耳朵,温热的气息打在我的耳畔:「朕和圣僧,谁更好看?」
被他惹得没办法,我喃喃一声:「你好看。」
洛衍嘴角的笑意变得更甚,他轻松扯开我的衣襟。
我内心藏着心事,犹豫再三,我用手指抵住洛衍要亲我的唇,试探着问,能否准许我回丞相府探望。
之前他一直都以「怕落人口舌」为理由,拒绝我的请求,我以为这次依然会这样,也没有抱太大希望。
洛衍抓着我的柔荑,细细的摩挲着,眼神里突然含里一些复杂的东西,「母后很想回去吗?」
我点点头。
他说:「看你今晚表现。」
我内心一怔,立刻会意,主动送吻上去。
7
洛衍真的同意了我回丞相府的请求。
还特意写了道圣旨,让我可以无后顾之忧地去看望父亲。
然而令我万万没想到的是,父亲竟熟知我和洛衍之间发生的一切事。
「傻女儿,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突然去上朝,还不是他用你来要挟我!」
「爹,但这么长时间,皇上从未伤害过我,更何况如今新帝已经登基这么久,您是不是也可以不再那般执着过去?」
「你懂什么!」父亲动了怒,「你到现在还不知道他为何偏偏选你做太后吗?」
「为何?」我声音有些颤抖。
父亲长叹一声,「你也长大了,是时候知道了,其实我们叶家已为皇室守护皇家宝藏长达百年之久,关于宝藏的一切,只有历代帝王和叶家家主知道,如今洛衍皇位坐到的名不正言不顺,国库又十分亏虚,他当然要想方设法地得到宝藏。」
父亲看向我,「匹夫无罪,怀璧其罪,我为了能够让你从叶家世代的命运中分离出去,这才将你送进宫里,老皇帝与我情同手足,更知我忠心耿耿,本以为到最后无论新皇是哪一个,他都一定会给你妥善安排,谁知半路又杀出个弑父夺位的洛衍!」
「你可知,你便是洛衍与我谈判的筹码!」
我不可置信地摇摇头,艰难地消化着父亲说的话。
筹码吗?我步步后退,眼泪悄无声息滑落。
父亲望着失神的我,无奈摇头,他知我是已动心了。
「洛衍运筹帷幄,狼子野心,你又如何能窥得他半分真心!」
父亲说完最后一句话,便有人来敲门,「太后,该回宫了。」
我擦干眼泪,回了一句,「哀家准备在丞相府用午饭。」
然而门外依然有声音在通传,「太后,该回宫了!」
父亲惊觉情况不对,他走过去打开门,我们这才看到,院落里已沾满了禁军。
「请太后回宫!」禁军齐刷刷地跪下。
原来从我遇见洛衍那一刻起,便已经成为他的棋子。
他安排我来丞相府,算到父亲会跟我说那番话,为确保万无一失,他派禁军带我回去,让我充分发挥起筹码的作用。
洛衍,你真是好算计。
8
没有预想的禁足,只是我见不到洛衍的面,也无法与外界联系。
我变成了这宫墙里的一只金丝雀。
还生了一场大病,整日整夜地昏睡着,梦里全都是豆蔻年华时与洛衍相处的点点滴滴。
我甚至想一梦不醒,可敬媛细弱的哭声唤醒了我。
她皱着一张小脸,眼角还挂着泪珠,趴在我的床边,小手紧紧拉着我的衣角。
「太后,公主担心您,日夜都守候在您的身边。」宫娥见我醒了,忙着去唤御医。
原来梦中用手探我额头的人是敬媛,我环顾殿内,面上难掩失望,他没来。
不过转念一想也是,我一个没了利用价值的丞相之女、傀儡太后,他何必来。
从初见之日,一切就都是他的一场图谋。
我于他而言,不过是得到权势的梯子罢了。
如今他已登高位,我这破败的梯子,恐怕,很快就会被当作柴火塞入灶膛。
不过,我还不能死。
握了握敬媛的手,我哪怕不为自己,也要为这些需要我的人而活。
先活下去,然后再报仇。
为了养好身体,我逼着自己进补山珍海味、珍稀药材,还好有敬媛在侧,她灿烂的笑脸是我在这昏暗宫廷里唯一的光。
病好了,我该做的事情也该提上日程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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